亡有机物会和活有机结合形成白色絮状碎片。漆黑深海之下，人类打开探照灯，雪片纷纷扬扬，鱼群在间隙中摆尾游过。看着很美不是吗，但这种海雪有剧毒，最终会害死这片水域的全生命，诗人放下手中的失乐园，将银制餐刀插入自己的心脏。雪是纯白的葬礼，甘望星转正视人类暴徒，开始诵起古老的咒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昨天晚上，我不想让你死，所以我擅自动用力量抹除了关于你父亲债务的一切。今天晚上，我也不想让你死，所以我要确保你回到树的保护范围，不被哨鸦伤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已经太迟了。瞬间断电的候车室宛如漆黑的深海，哨鸦审判的尖喙啄向张嘉元。甘望星抱起他，笔直的冲出了候车室，玻璃碎片和雪花一齐坠落向大地。海，这里有海，只要能够到达海边，他们便也不会再来追赶！只要能够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审判官的利刃已经伴随着飘雪无声到来，刺穿的口涌出了殷红的乐章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一个漫长的梦。梦里张嘉元骑着自行车带甘望星在宇宙公路上飞奔，他们的衣角被风得缠叠在一起。路两旁是种植着作物的农田，列车在前方宇宙海的大桥上飞驰而过。海面上蒸腾的雾气是七彩的，像彩虹一样，张嘉元兴奋地指给甘望星看，但甘望星却一直在歉，说对不起，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还让你置生死之中，说着说着就开始哭泣。张嘉元便停下车来，两个人一起蹲在公路的护栏下。张嘉元看着甘望星用世界第一帅的脸梨花带雨，觉得这人特死板特没劲，你要是那天不出现，估计我也回去从楼上一了之了，没有你我给谁唱歌给谁弹吉他啊，是你在我边等着我契约才让我觉得我的人生是那么回事，居然能被恶魔选中，多特别多了不起多有价值啊！张嘉元一把搂过甘望星，紧紧的抱住他，甘望星的眼泪就全蹭在张嘉元的上，口变得漉漉冰凉凉的。“没事没事……我不怪你……”但是甘望星的眼泪实在是太多了，海边涨，风一，张嘉元冷的浑直哆嗦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张嘉元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张嘉元突然从梦里清醒过来，对上那熟悉的甘望星的眼眸。怎么是我在被抱着啊，好逊，但全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，自己像一片快化的雪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被审判官的剑刺穿了了心脏……不过现在是在海边，他们暂时不会追过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只是你要……”只是我要死了，张嘉元明白过来梦里前的感不是假的，但不过那并非是甘望星的眼泪，那都是自己的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抱歉啊，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，我也没能和你契约，还麻烦了你这么多。”四个月前甘望星没出现的话自己应该早就死掉了，现在不过也证实了死是自己逃不过的宿命罢了。不过张嘉元觉得不亏，和甘望星在一起的这四个月，所碰到的希望和亮光已经足够他消解遗憾：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段旅途，是有人陪伴着他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张嘉元！”甘望星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锐利坚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说是契约恶魔，其实我不过是一个没有自我意志的工罢了。我帮无数人达成了他们的愿望，但我从未真正理解什么叫愿望……就像我不理解你们人类许多复杂的情感一样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后来变了，我竟然开始有了自己的愿望……而这个愿望现在看来只能由你帮我完成了……“

        张嘉元的呼突然变得轻盈起来，口持续的钝痛逐渐消去。他努力抬看着甘望星，却说不出任何话语，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他的内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听你继续唱歌……我想看你站在更大舞台上喜欢的音乐的样子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你不能死，你要帮我完成我的愿望，这就是我们契约的内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要用‘恶魔’的束缚换取成为一颗人类的心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甘望星低下，用嘴紧紧贴住张嘉元冰凉的耳垂，右手则伸向他被刺穿的口，血浸没过甘望星的手指，逐渐将其吞噬殆尽。

        雪已经停了。下的沙子仍旧冰冷，深蓝色海岸远方，朝阳的白光正在缓缓升起，好像夜晚破碎的祈祷又被补起来组成了新的一天。

        张嘉元的手机响起了定时提醒，一月八号早晨七点钟。但满是沙子的手臂已经不想再任何活动，准备任由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录这段录音的时候你正在楼的墙角睡觉……“隔着布料，扬声模糊的传出了熟悉的声音，张嘉元缓缓站起来，对着太阳掏出了手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我有预感我可能会早在你生日那天离去，所以想提前预备好，而水星记是我唯一能唱得来的歌了，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环游是无趣　至少可以　陪着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，光线明媚的让张嘉元恍惚回到那个弹奏宇宙海的午后。甘望星，那天我没能说出口，其实你是第一个对我说我的梦想能够实现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生日快乐，张嘉元”

        海浪呜咽着向岸边涌来，张嘉元紧紧地摁住右口，感受其中跃着的心脏节奏。谢谢你，陪我去到海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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