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呦，这么瘦，减了？瘦的嘞，你原来正正好。”梅姐急火火上来拥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讪讪坐下，毕业后她没有再刻意减过，只是上个月从安州回来，重和她的基金一个走势。梅姐起了瓶冰豆给她，慈眉善目看她喝，看她这几年的变化，上手撩了一下发尾说：“瘦得发都没营养了，发黄，分叉。今天多吃点！”发是她生命力的象征，向晗顺着枯草般的长发，也知留不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梅姐先端上生煎，又送了油豆腐粉丝汤，大把的香菜和白切牛肉撒在汤上，向晗就着还嘴的生煎吃，痛痛快快，出了一汗。她扯了扇的拉绳，敞开领子，对着风扇，好久没吃上这么尽兴的饭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本学术杂志她掏出搁桌上，风扇一，“唰拉拉”自动翻页，闪过季绍明的名字，她胳膊肘赶快压上。《五轴数控机床误差补偿及高度研究》，里的数据和术语向晗一概不懂，快速翻到结尾，致谢里只有那么一句话，通篇她唯一能看懂的人话――“献给我的爱人小晗，她成就这篇论文的写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怔了怔，心不在焉地咬一口生煎，汤水瞬时从另一滋到杂志上，污了那一段字，她腾地起立，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洒点汤小事情，纸拿去，提起来从两边掉。太长时间不吃生煎，你都忘了怎么吃了吧？”梅姐特意从后面拿厨房纸巾给她，笑她脸色吓白了，她不是被弄脏了那句书面表白吓到，而是惊吓于夭折的爱情突然诈尸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她不睡余淳，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，论文里有这样一句话留给她。她想起在高铁站那天季绍明说的我爱你，深情如海和绝望交织；她又想起一个苍白单调的早晨，她拽一桶桶装水进门，茜红的指甲断成一截截的，季绍明把断甲捧在手心，吻了又吻她的手指，说论文写好了，而她不明就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越决心忘记他，季绍明越要将相爱的火花点燃在记忆末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自我感动，指望我剪下来裱墙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“呵”的嘲笑一声，手上油的动作却不曾停下过，倒是一回有人把她写进论文里，心底总归有那么一点欢喜。这时，微信收到条信息。

        余-快递-高队-22：「到家了吗？」

        余-快递-高队-22：「下周日继续？我们玩点新花样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从此以后她都不必回他了，下周日这个时间，向晗应该已经离开杭州。她有一份临别大礼赠送余淳，永生难忘的那种，她想着便点开通讯录，拨通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 齐星宇正坐在染沙龙里，新染了紫灰色，理发师举着风机为他造型。他看屏幕上“向晗”两字，颇出乎意料，接起：“原来你留着我的号码啊。怎么了，债主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该不会想赖账吧，多长时间了，钱还没转过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仰冲理发师说：“先停了。”又贴近手机：“卖号也需要时间。这样，我不会谈价格，我直接把号给你，你来卖，卖多卖少，都算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嗤笑一声，“嗯，卖不出去，就继续和你打游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小九九被向晗识破，尴尬住了片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