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同安州冬季的西北风，庄涛预备借两千万给小舅子的事，飞速传遍兴安角角落落。有的车间职工谋划在大门口拉横幅、搞游行，声讨庄涛的无耻行径。即便庄涛素来明目张胆，这会儿也像夹着尾巴的老鼠，暂停挪钱大计，开职工大会向集职工表清白，称只是一场误会。这个风口浪尖上，庄涛恨季绍明恨得牙，此时也不能动他。反而照旧把季绍明放在财务里，显示庄涛他自己问心无愧。

        男员工们七手八脚，合力推着季绍明朝外走，朱耀总算得救。刚缓上气，他对门外啐：“还当自己是厂长女婿呢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外面看热闹的男员工见状，赶紧冲进来，一群人又是拦着季绍明的腰，又是向后掰他的手。围观的职工没料到，平常季绍明遇事面上都是淡淡的，些年年轻的时候也没见他和谁红过脸，今天朱耀一提到老厂长，他就像点着的炮仗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向晗？

        晚上看过车间已经九点钟。师傅走后，他习惯没事去车间瞧瞧。灯火通明的大厂房，着工业降噪耳机，看着机轴转动、工人们纵机械臂的场景，他就觉得心特别静，什么烦心事都能暂时地搁置一会儿。于他而言，看生产线像一种特殊的心理疗愈，能沉浸在单纯的机械世界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向老师点的茶，我去取。”小高解释。

        季绍明从下到上打量小高，估摸他的年纪。他看着比向晗还小，两颊浮着运动后的红晕，整个人透有一种年轻发的力量。他可能有二十三、四岁？

        季绍明吼：“我就是要闹大。让全厂人都知庄涛的好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内心一动。昨天在走廊里碰见她，她大气不敢出的样子，好像他也会对她发脾气一样。他连大声对她说话都没有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向晗竖着食指，了个噤声的动作，低语：“陈姐中午刚警告我，兴安的水很深，我们少掺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高出为难的表情，“季工，我不会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季绍明还是小年轻的时候，讨厌老工人休息时间新人烟，他是不相信烟社交这套理论。小高说不会，他也不劝了。季绍明的目光落到小高拎着的外卖袋子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来一？”季绍明扬扬烟盒。

        气血直冲脑门。下一瞬，季绍明一记右勾拳，将朱耀打趴在办公桌上。要不是朱耀方才闪躲一下，拳打偏在脸颊，这会儿他的鼻梁骨已经折了。季绍明胳膊肘摁着他的脑袋，咬牙切齿地说：“你也提我师傅！”

理。

        季绍明出来后散步到兴安宾馆，站在门口绿化丛里抽支烟。他想，人真是记吃不记打，当初查出瘤，便觉得烟不是个好东西，手术那段时间戒了，耽误恢复。这两年复查结果没事，他又捡起来抽。远远瞅见小高冒冒失失跑来，大冬天额上满是汗珠，到他边打声招呼：“季工好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员工们作鸟兽散，一天两出闹剧，大饱眼福。向晗和方梓玥并肩回会议室，路上梓玥嘟囔：“这不是国有资产失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接下来几天，季绍明想来就来，想走就走，有时间就到父母家接送孩子、饭。朱耀挨了一拳，老实多了，不敢对他说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