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二章 閏中札記
嚴冬時節,寒風刺人,王府中多添炭爐,眾人皆添置厚裘。
宋楚楚向來好動,亦不懼寒,常衣著單薄便出閣踏雪,阿蘭與杏兒連番勸阻,卻總攔她不住。
果不其然——終於病了。
湘陽王聞訊,親到怡然軒探望。杏兒於門外瞧見那dao冷肅shen影,忙俯shen行禮:
「參見王爺。」
「沈大夫怎麼說?」
杏兒垂首應dao:「回王爺,沈大夫說娘子只是染了風寒,尚在發熱,若按時服藥,好生歇息,數日便可痊癒。」
他正yu推門而進,這時shen後一名小廝上前,低聲進言:
「王爺,側妃娘娘風寒在shen,還請王爺……小心病氣。」
湘陽王眉心皺起:「小小風寒,也要本王避之不及?誇大其詞。」
語畢,他便輕步入內,抬手掀簾。
只見宋楚楚伏於榻上,臉頰泛著病態的紅暈,雪膚透著薄汗,眉目少了素日的俏氣,卻嬌憐動人。他撩袍坐於榻側,指腹輕覆她額頭,微熱未退。
他的眉頭皺得更深,眼底壓著幾分怒氣。
大雪天的,單衣便敢出閣玩雪,怡然軒也沒一人guan得住她。
他俯下shen,低聲斥dao:「再有下次,本王便遣了妳shen邊的侍女,換幾位規矩嬤嬤來,看妳還敢不敢這般胡來。」
榻上的人似有所感,睡夢中眉頭微蹙,chun畔輕動:「……王爺……」
那聲音虛弱沙啞,卻輕撓他心頭。他終是垂首俯shen,在她額角落下一吻。
正yu起shen,餘光忽見她指間似扣著一物。他目光一凝,伸手取來。那是一本小冊,未題字,也無繡飾,乍看尋常無奇。
他翻手將其打開第一頁,那墨痕已久,紙角微翹,筆鋒略亂。
——「爹爹如何忍心將我送進此地?我想回家。那王爺……是個魔王!竟施以那般羞辱之罰。明明以往我犯錯,爹爹都會原諒。為何這次非要我進這王府?」
紙上尤有乾涸的淚痕,字字像火,落在他心頭。
宋楚楚忽而輕動,發出微不可聞的呢喃。她翻了個shen,一隻手無意間觸及他的袖擺。剛一沾上他的手背,纖指便勾住他一節指骨。
他索xing輕握著她的手,隨即她便安靜了下來,呼xi漸趨平穩,眉間褶痕也緩緩舒展。
湘陽王垂眼再看。
——「我很害怕。我怕以後都見不著爹爹了,更怕那個王爺。每次見他,都那般疼痛。」
他繼續看,一段接著一段。
——「今日,王爺笑了。他竟然也會笑。怎麼那麼可怕的人,偏生長得那般俊美?」
——「原來府中有位娘子,在江南省親。不知我何時才能見到爹爹?」
——「今日袁總guan替我給爹爹送了家書。不知爹爹是否仍生我的氣?」
——「王府的桂花糕特別好吃。」
他一愣,隨即低低一笑。
前一段還寫著思親傷情,轉眼就記了吃點心。
那筆觸毫無章法可循,卻將她入府以來的心思暴lou得一清二楚。一會兒怨、一會兒怕,一會兒罵他魔王,一會兒又記得他笑起來的樣子。
他原想只翻幾頁,卻終究停不了。
——「今日搶了江娘子的荷花酥。」
——「不知dao有一日,王爺會不會也像看江娘子那般看我?」
他心頭一震,手忍不住握得她緊了一分。
——「江娘子為什麼從不生氣?好像無論我如何氣她,她也不會動怒。」
——「終於從寒院出來了!」
筆鋒忽轉,落筆間竟帶著幾分雀躍。
——「